一個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女精神病人，入住當地敬老院不到16個月，被查出懷孕27周。事發(fā)四川仁壽縣四公鎮(zhèn)，懷孕者名叫容英（化名），今年48歲。親屬指出，容英在敬老院可能遭遇了強奸或誘奸。敬老院和四公鎮(zhèn)政府均否認，稱此次系容英與敬老院一位老人的“事實婚姻”引發(fā)了“意外懷孕”。四公鎮(zhèn)副鎮(zhèn)長魯天然稱，孩子需要盡快打掉。

懷孕的容英。

事發(fā)地，四川仁壽縣四公鎮(zhèn)敬老院。

　　容英患先天性精神病，無法與人正常溝通，生活不能自理，育有一女。2014年3月，容英喪偶，隨后被村干部安排進入四公鎮(zhèn)敬老院。

　　容英的女兒蔣芳說，自己嫁了個貴州男人，長期在廣東東莞打工，無法照看母親。弟媳王芳稱，蔣芳精神方面亦存障礙，無力顧家，容英父母皆年過七旬，亦無法照顧，“我老公，也就是她（容英）弟弟長期在外打工，我也沒辦法把她接到家里照顧，就想著政府辦的敬老院也是個好去處”。敬老院院長劉明峰介紹，此前容英所在村特事特辦將其列入“五保”名單，“村里送來時，因為她是精神病人，我也有過猶豫，但最終賣給他們村干部一個人情，讓她入院”。

　　入院后，弟媳王芳曾多次到敬老院探望容英，每次將其帶到街上買東西吃，除感覺其瘦了外，并未發(fā)現異常。王芳事發(fā)前最后一次探望是春節(jié)后，那次未見到容英，將衣物交給工作人員后離開，此后數月忙于家事，沒再去過。

　　2015年6月下旬，女兒蔣芳從東莞回到老家。6月29日，她跟幾個親屬和村民一道，前往敬老院看望容英，特意帶了兩身新衣服。換衣服時，一個親屬發(fā)現了異常。蔣芳說：“當時大家一看，媽媽肚子怎么大了？有人說是懷孕了，也有人害怕是得了腫瘤。”蔣芳、王芳等人多次向敬老院工作人員反饋，未獲回應。

　?。?015年）7月1日，敬老院將容英送到附近的松峰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檢查，結果顯示：妊娠，臀位中孕單活胎。

官方：“事實婚姻”引發(fā)“意外懷孕”

　　仁壽縣四公鎮(zhèn)敬老院位于永寧街道，由當地政府建設運營。公開資料顯示，該院于2009年開工建設，2010年1月竣工投用，全院占地面積4330平米，建筑面積3300平米，總投資400余萬元，有床位86張。該院曾榮獲“四川省二級養(yǎng)老院”、“眉山市十佳養(yǎng)老院”等稱號。院長劉明峰稱，算上容英，院里目前有71個老人，其中女性10人。

　　弟媳王芳稱，據其向敬老院內的老人和周邊街坊了解，容英在敬老院可能遭遇了強奸或誘奸。南都記者實地調查時，也有多位敬老院老人和街坊透露，曾有老人拿食物哄容英到周邊山坡上去發(fā)生關系。

　　院長劉明峰否認了強奸或誘奸的說法，稱此事系容英與敬老院一位老人的“事實婚姻”引發(fā)了“意外懷孕”。劉明峰介紹，入院時，容英的親屬提出讓敬老院內一位老人貼身照顧，“那個人曾經貼身照顧過另一個老太婆，外面都說他好，這種其實就是事實婚姻，我們院里總共有5對，只有2對扯了證”。

　　王芳承認，當時有親屬提出讓人照顧容英，但沒明確提出“事實婚姻”，“就算我們默許了她跟那個老大爺過，但其他人不該用食物去哄她發(fā)生關系，她精神本來就不正常，敬老院怎么不管？”

　　劉明峰堅稱懷孕由“事實婚姻”那位老人造成，否認有其他老人與容英發(fā)生過關系，“那些都是謠言”。對于此前未及時發(fā)現容英懷孕的問題，劉明峰稱這是自己和敬老院其他工作人員疏忽，“容英本來肚子就大，吃得又多，還經常穿很多件衣服，之前確實沒看出來”。然而，劉明峰又承認，容英喜歡跟敬老院另一位老人到街上玩，“敬老院內都有監(jiān)控，肯定沒發(fā)生關系，至于出去后的情況，我也不敢保證”。

　　劉明峰口中的另一位老人2015年6月20日已過世。南都記者找到與容英有“事實婚姻”的那位老人，其稱此前確有其他人用食物哄騙容英發(fā)生關系，自己和院里都阻止過，但因為容英精神存在問題，別人不承認也沒辦法。對于容英腹中的孩子，該老人說：“就算是我的吧。”

　　老人的態(tài)度讓王芳不滿，因為其最初給出的回答是“孩子肯定不是我的”。王芳認為老人受到了院方的威脅，院長劉明峰否認。該老人則稱，當初是怕承擔責任，也沒錢處理，所以不承認孩子，后來院里愿意承擔，就自己承認了。

　　四公鎮(zhèn)副鎮(zhèn)長魯天然對此事的官方定性與劉明峰的表態(tài)一致，否認強奸或誘奸，認定系“事實婚姻”引發(fā)“意外懷孕”，身孕約有27周。

善后

官方會承擔相應責任

副鎮(zhèn)長稱必須引產

　　對于此事，四公鎮(zhèn)副鎮(zhèn)長魯天然認為政府和敬老院存在過錯，不會推卸責任。他指出，失誤有三：其一，最初讓容英和另一老人一起生活時沒扯結婚證，好心辦了壞事，沒很好考慮懷孕的風險；其二，監(jiān)管上不得力，敬老院沒按時排查；其三，敬老院院長本人初期處理此事的態(tài)度不好。魯天然表示，此事中敬老院和相關村干部都有責任，組織上還在研究處理方案。

　　7月3日，四公鎮(zhèn)政府和敬老院將容英帶到仁壽縣婦幼保健院又做了一次檢查，結果再次確認“宮內活胎”。此次檢查本意是為引產做準備，被王芳等親屬阻止。

　　“我們的意思，必須引產。”魯天然稱，一方面容英屬高齡產婦，“生產的風險遠遠高于引產的風險”；另一方面，鑒于容英自身情況，如果生下來，很可能是非正常嬰兒，是個問題，就算健全，也存在撫養(yǎng)和教育的問題，容英沒這個能力。

　　我國相關法律法規(guī)并未就引產時間問題作出明確規(guī)定，但有醫(yī)學人士指出，27周已接近“大月份引產”，可能引發(fā)子宮破裂或大出血等癥狀，手術風險大。對此，魯天然稱任何手術都存在風險，現在談責任問題還為時尚早，如果真出了問題，也許可以通過調解，也許得通過司法程序解決。

　　魯天然表示，引產后會安排容英在醫(yī)院休養(yǎng)，爭取康復到最好，同時安排敬老院兩個女職工全程護理，也可以給親屬一個護理名額，每天補貼親屬150元，時間在40天以內。而就營養(yǎng)費問題，魯天然稱敬老院會買雞、鴨、蛋、補品等，親屬也可以買，提前支取四五千元，但需寫明細向政府報賬。魯天然還承諾，事后會給予容英及其女兒1000多元的困難補助，此后村里的政策也會向其傾斜。

　　魯天然說，康復后容英仍回敬老院生活，會作為特殊人員安置照顧，比如配備單間或專人看護。同時，為避免類似情況再發(fā)生，會加強敬老院內部教育和懲處，“懲處主要就是扣‘五保’里面的錢，那些老頭看重的就是那個”。

　　“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”，王芳稱，引產問題也困擾著親屬，因為無論哪種決定都存在巨大風險，“我們本來可以不遭遇這些風險的，政府應負更多責任”。王芳表示，不愿也不敢再讓容英回敬老院生活，但如果由親屬來照顧，政府應當解決其后半生的生活費用問題。

　　目前，此事尚未得到解決。容英本人并不理會這些，她時常一個人呆呆坐著，完全不搭理別人，有時笑，有時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