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層內斗 壞賬叢生 巨額虧損 官司纏身 ST行悅疑被實控人掏空
短短兩個多月,行悅信息淪為“ST行悅”,“潛力股”成為人人棄之而快的“仙股”,市值從最高近20億元跌至目前的不到0.4億元。這家頂著多項光環(huán)的“明星股”、首批做市公司,如今卻滿目狼藉。
6月以來的一份份公告,逐漸勾勒出一個問題纏身的公司輪廓:年報延期披露、主辦券商風險提示、大股東質押貸款、收到股轉自律監(jiān)管函、高管頻頻辭職、年報遭出具“無法表示意見”且虧損979萬元、大筆預付款壞賬、賬戶被凍結、做市商退出。因提供做市報價服務的做市商不足兩家,股轉公司勒令ST行悅自9月1日起暫停轉讓。
這只新出現(xiàn)的新三板“黑天鵝”背后問題重重。ST行悅前任董事長俞豐偉及多名股東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采訪時表示,公司實際控制人徐恩麒違規(guī)把募集的巨額資金通過與中萱頻繁的資金往來挪出公司,同時不配合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正常的審計工作,使得公司資金鏈斷裂、經營陷入困境、中小股東損失慘重;隱瞞以公司的名義為其巨額個人債務進行擔保等眾多違法違規(guī)事項;4000多萬元應收賬款難以追回,并存在造假嫌疑。
徐恩麒是ST行悅創(chuàng)始人,也是公司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,持有21.27%股份,5月27日辭任董事長、總經理職務。中國證券報記者于9月5日聯(lián)系采訪徐恩麒,但其未予回應。
9月6日,公司現(xiàn)任董事長胡鵬給中國證券報記者發(fā)來短信稱,“這些本來只是內部高層之間的內斗,我不希望影響企業(yè)的聲譽,也不希望傳播出去有不好的影響,更不希望客戶和供應商獲得不良信息,影響公司業(yè)務發(fā)展。本來企業(yè)就很脆弱了,我現(xiàn)在正在小心翼翼地想辦法恢復?!?/p>
巨額募資去向不明
7月13日,ST行悅復牌大跌。在延期兩個月披露年報后,ST行悅終于復牌,股價盤中一度跌至0.19元/股,創(chuàng)下新三板做市股最低交易價,最終收盤于0.35元/股,暴跌63.16%。這意味著這家市值一度超過20億元的新三板公司,如今縮水超過97%,僅剩4000多萬元市值。而做市商深陷泥潭,800名股東被套牢。
在風險爆發(fā)前,ST行悅稱得上是新三板企業(yè)中的佼佼者。2013年12月掛牌后,ST行悅在2014年-2015年分別以每股2.5元、3.9元、6.66元的價格完成了3次募資,共募集2.42億元。2014年8月,ST行悅成為新三板首批做市企業(yè)之一,前后共有東方證券、海通證券等20家做市商為其提供做市服務。
公司主要業(yè)務是向酒店銷售高端專業(yè)的智能硬件設備,同時為其提供全面的網(wǎng)絡和服務解決方案,搭建酒店集團智聯(lián)電視互動平臺。ST行悅2017年半年報顯示,公司營業(yè)務收入為909.53萬元,較去年同期驟降81.88%;歸屬于母公司凈利潤為-2417.6萬元,去年同期歸母凈利潤為466萬元;預付賬款1.85億元,較2016年末增加0.85億元。
披露2016年半年報時,公司運營情況還比較正常,營收5021萬元,同比增長29.37%。但2016年年報顯示,公司經營出現(xiàn)重大隱患。2016年,公司營業(yè)收入9938.15萬元,同比僅下滑3.32%,但凈利潤卻從2015年的盈利1250.06萬元變成虧損972.79萬元。
如果只是經營業(yè)績出現(xiàn)下滑,公司其他環(huán)節(jié)仍能正常運轉,也只是“經營問題”。然而,ST行悅的問題遠不止如此。這一切的轉折點,或許可以從中萱(上海)貿易有限公司(下稱“中萱公司”)說起。
2016年年報顯示,公司預付賬款大量增加,且面臨無法回收的風險。年末預付款達到1億元,比2015年大幅增長153.26%。其中,中萱公司就達到9714.12萬元。中興財光華會計師事務所表示,“執(zhí)行了函證、詢問、檢查等審計程序,但仍然無法獲取充分的審計證據(jù),對2016年行悅信息與中萱貿易的往來款項的性質進行判斷,無法證實預付中萱貿易的款項的商業(yè)實質是否存在?!?/p>
事實上,公司與中萱公司的資金往來金額遠大于此。整個2016年度,ST行悅向中萱公司支付資金金額為3.05億元,中萱公司向ST行悅匯回資金1.82億元。立信會計師事務所一位合伙人分析稱,如此大額的資金往來,明顯缺乏有效監(jiān)管,不得不說ST行悅的內控制度形同虛設。
ST行悅前任董事長俞豐偉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采訪時介紹,從2012年開始,中萱就是ST行悅的供應商,后者向其采購多媒體液晶電視一體機和多媒體機頂盒等產品。
從公開轉讓說明書披露的信息來看,2012年公司向中萱采購的金額達到830.77萬元。其后的年報中未見披露具體采購金額,但公司與中萱始終存在大量的“預付款”。而且,中萱不僅是ST行悅的供應商,更是其客戶。ST行悅2012年5月銷售酒店管理平臺頭端軟件給中萱,總金額為1000萬元。
2015年以前,ST行悅與中萱公司的業(yè)務往來,似乎還在可控范圍??墒?,之后就發(fā)生了實質性的變化。從ST行悅披露的2015年中報可以發(fā)現(xiàn),公司對中萱的預付款激增。公司給出的未結算原因僅為簡單的“合同未完成”。正是由于這筆業(yè)務,當期ST行悅賬上現(xiàn)金僅有2940.74萬元,遠低于2014年末。
現(xiàn)在回頭來看,似乎當時已經為今天的悲劇埋下了伏筆。要知道,就在2015年1月,行悅信息剛剛完成了5850萬元的融資。
截至今年6月30日,ST行悅預付中萱公司賬款仍有1.8億元。但是該數(shù)額與中萱公司開票的金額規(guī)模嚴重不符,該筆預付款存在無法收回的風險。在今年6月29日第二屆董事會第十次會議上,ST行悅董事會否決了6份議案,其中就包括《關于公司2016年募集資金存放及使用情況的專項報告》,7位董事對此均放棄投票。
今年5月31日,ST行悅公告稱,董事會于5月27日收到董事長、總經理徐恩麒遞交的辭職報告。徐恩麒辭職后,外部董事俞豐偉于6月6日被選舉為新任董事長。但俞豐偉上任兩月后,又“被徐恩麒遙控指揮的代理人胡鵬召開董事會罷免”。
俞豐偉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,徐恩麒一股獨大,實際負責公司經營。財務部除了莊晶,其他財務人員調動頻繁,造成內控體系缺失。倉庫管理人員管理混亂,單證不齊全,涉嫌“洗劫公司資產”。
違規(guī)擔保致經營癱瘓
ST行悅2017年半年報顯示,公司有一筆2090萬元的對外擔保貸款,被擔保人為徐恩麒,擔保期限為2014年6月25日至2019年6月25日。俞豐偉表示,該筆貸款最終銀行放貸金額為1747萬元,已于今年6月12日到期。因徐恩麒未按約定履行還款付息義務,銀行于2017年6月14日訴至上海徐匯區(qū)法院,要求徐恩麒等立即歸還全部貸款本息及費用,要求保證人即ST行悅承擔連帶保證責任。
“廣大股東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,無辜背起替徐恩麒個人還款的黑鍋,合法利益嚴重受損。”俞豐偉向中國證券報記者介紹了該筆擔保貸款的來龍去脈:徐恩麒及配偶于2014年6月25日向上海浦東發(fā)展銀行借款1900萬元,和ST行悅簽訂“最高額保證合同”,并和子公司上海頂天文化傳播有限公司(下稱“頂天”)簽訂“最高額抵押合同”,以當時頂天名下的位于上海市靜安區(qū)中山北路198號申航大廈25層整層辦公樓做抵押,所得貸款用于補充ST行悅流動資金之用。
“該筆貸款在申請辦理時未按公司章程報董事會、股東會審批。原董秘方亮知情后提議徐于2014年11月20日和2014年12月5日分別補開了董事會與股東會。但我們這些外部董事根本不知道當時辦理的‘最高額保證合同’是‘一次授權,5年有效’。”俞豐偉表示。
2015年6月25日貸款到期歸還后,徐恩麒又以個人經營貸款的名義向浦發(fā)銀行申請了1900萬元的借款。俞豐偉稱,此次借款還是套用了頂天的“最高額抵押擔保合同”和ST行悅的“最高額保證合同”。但套用這兩個合同根本沒有向公司董事會匯報,所得貸款也沒有轉入公司賬戶,而是供自己使用。
2016年6月上述貸款到期后,徐恩麒再次向浦發(fā)銀行申請貸款1747萬元。此時頂天已經于2015年12月29日通過股權變更的方式將公司轉讓給了第三方:陸炳華、章永圳。此次貸款雖然由于頂天股權已轉讓不需要ST行悅對其的“最高額抵押合同”進行上會討論,但徐恩麒還是私自套用了ST行悅的“最高額保證合同”。
今年6月14日,受徐恩麒個人的經營性貸款逾期牽連,公司賬戶被查封。自此,公司收入來源被凍結,并引發(fā)其他債權人接連查封,公司運營全面惡化。
4000多萬應收款難收回
半年報顯示,截至2017年6月30日,ST行悅應收賬款賬面價值為4294.42萬元。知情人士透露,僅控股子公司上海臻彧文化傳播有限公司(下稱“上海臻彧”)所欠金額就有2800萬元,且很可能難以收回。
ST行悅一高管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,ST行悅于2015年底將公司原有的每年約4000萬元的廣告業(yè)務及客戶資源,通過“廣告總代理”的形式以3600萬元的價格承包給上海臻彧,讓上海臻彧利用ST行悅的平臺,為其代理廣告招攬業(yè)務。對于上海臻彧來說,這是“白撿”的生意,單單差價就有400萬元。彼時,在董事會上,包括俞豐偉在內的部分董事對此提出質疑。徐恩麒解釋稱,上海臻彧是ST行悅的控股公司,其利潤要合并到公司,讓利只是讓了一半,讓一點小利才能刺激對方完成業(yè)績對賭。
“一年后,上海臻彧只完成了800萬元左右的業(yè)務量。這就意味著其欠公司近2800萬元。今年上半年我們向上海臻彧索要剩余的代理費時,對方卻拿出另一份補充合同,其中有個條款約定,公司業(yè)務結算以上海臻彧的實際完成量為結算依據(jù)。這就意味著,徐恩麒在給我們出具那份代理合同后,背地里又簽了一份陰陽合同。”上述高管表示。
立信會計師事務所一合伙人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,按照上述情況,公司應該在半年報中將這筆應收賬款做資產減值處理。公司依然將其放在應收賬款項目下是不合適的。
其余的應收賬款也存在問題。俞豐偉表示,其擔任董事長期間,對該筆賬務進行核查。“我徹查了公司財務與銷售部門,欠款方為朗誼貿易、林萍電子、京裕機電。我去要賬的時候,人家告訴我,他們只是配合開票來增加銷售額,實際上和ST行悅并無業(yè)務與貨物往來。”
□本報記者 戴小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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